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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担惊受怕了四十个小时后,她终于见到了他。
祝南浔把陆西源身上的沙清理干净,然后试图揭开他的伤口,发现干涸的血把衣服和伤口紧紧地黏在一起,她下不去手,红着眼睛问他:“疼吗?”
陆西源牵着她的放在心口:“不疼,你来了就不疼了。”
祝南浔触到他肌肤滚烫,皱着眉:“你发烧了。”
她说着把风巾从脖子上取下来,想了想,没用带来的矿泉水,拿了个空瓶打算到海子边去取水。
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她跟陆西源说:“那帮人不会再来了,徐师傅去叫医生了。”
陆西源看了眼她带的医药箱,问她:“你一个人背了这么多东西走了多久?”
祝南浔避重就轻的说:“夜里走,不热,好走。你呢?”
陆西源心里不好受:“一个人也敢在夜里徒步,你长进了。”
说完他按着她的头,放在胸口,对她说:“阿浔,你受苦了。”
祝南浔觉得心酸,他挨了两个枪子,却说她受苦了。
她喃喃地回应:“哪怕把无人区走遍,我也要找到你。”
祝南浔去海子边打了水,看到海子深处宋家的人浸泡在淡红色的湖水里,她打了个寒噤,瑟瑟发抖。
这是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案发现场的场景。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发生的。
祝南浔把风巾打湿去擦拭陆西源的身体,给他物理降温。
陆西源吃了点东西,有了力气坐起来,他知道祝南浔不忍心下手,于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把衣服扯开,把伤口露了出来。
流血是必然的,他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又是一层汗。
祝南浔看到血肉模糊的两个伤口,心跟着疼。她用干净的水把伤口轻轻地清洗了一遍,害怕他疼,像是安慰他,说:“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陆西源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挤出个微笑说:“哪有这么矫情,你尽管来吧。”
祝南浔叹气:“还好跟阿舍儿学了点换药包扎的技术,也多亏尤惜准备了医药箱给我们。”
“尤惜他们怎么样了?”陆西源想到远在千里的那一家三口,急切地问。
祝南浔眼睛里闪着光,想到这帮人即将落马,她心里就觉得痛快,她说:“他们安全到杭州了,警方应该已经掌握了证据,我相信我哥会处理好。现在要出了无人区,才能再次联系上他们。”
陆西源想了想,又问:“这帮人你怎么打发的?”
祝南浔苦笑一声:“老办法,我弄了份假的记录给他们。每次化险为夷都靠骗,我也就只有这点本事。”
“那真的呢?”
祝南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儿呢。”
陆西源笑了笑,又皱起了眉头,他说:“小护士,你手法利索点,我不怕疼。”
祝南浔怕他疼,消毒上药都是又轻又慢。但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她不去关注他的反应,快速涂完了药就把缠起了纱布。
肩头那块不好包扎,纱布也不够用,她只好把衣服扯成条,裹着上了药的止血棉缠在他的手臂上。
陆西源看了看这个独特的造型,打趣她说:“你技术不错嘛,还懂创新。”
祝南浔撇了撇嘴:“老天保佑血能止住,本护士尽力了。”
说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西源,这眼神让陆西源都害怕,然后她特别着急地问:“子弹呢?子弹还在里面怎么办?”
她紧张得都忘了这回事,一路上都不敢去想他中弹的事情,看到伤口流血就急忙地包扎了起来,眼下想起来,不免焦心。
陆西源倒不慌不忙,从旁边的沙地里找出了这颗子弹,又把子弹递到她面前:“小护士,你学艺不精啊。”
祝南浔看着这颗带血的子弹,又看了看陆西源波澜不惊的脸,嗓子像灌满了中药,又苦又涩,她哽咽着:“你就这样……把子弹抠出来了?”
陆西源冲她眨了眨眼睛:“没事的,肩头上是擦伤,这一颗子弹也不深。”
见祝南浔克制着情绪不说话,陆西源又说:“你光着脚走了一夜,脚底被沙棘扎成这样都不怕疼,我要是挨颗枪子儿都喊疼,我还是个男人嘛。”
“子弹和沙棘能一样吗?”
说完祝南浔哭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不敢问他是怎么从胡杨林顶着烈日走到了这里,也不敢问这一夜他把自己埋在沙地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徒步的艰难她体验过了,但把子弹从肉里抠出来的滋味可能她这辈子都无法尝试。
就连真枪实弹,她都是第一次见。
七年前他受过伤,七年间他吃过苦,是因为祝家。现在他挨子弹,差点丢了性命,还是因为祝家。
她没有办法消除对他的这份愧疚。
当然,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心疼和后怕。
“你心疼我的伤口,我更心疼你的脚。你要是觉得不好受,不如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陆西源擦了擦祝南浔脸上的眼泪,故意跟她开玩笑。
没想到祝南浔真的扑进他怀里,亲了亲他的下巴,她对他说:“陆西源,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他来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