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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所谓的黑白肖像令雨薇倍感好笑:因为这被誉为“天皇”的男人虽紧握军刀,将各式勋章佩满上半身,却毫无一国之君的风范——瘦削黯淡的面容上,双唇肥厚且半张着,本该精心修剪的胡须稀疏杂乱,被圆框眼镜挡住的双眼细小而呆滞。真不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是先天不足。
“天皇陛下萬歳(てんのうへいかまんざい),大日本帝國萬歳(だいにっぽんていこくまんざい)。”面对亦是一身和服的大岛浩与加藤义男,雨薇并拢十指,深深鞠躬,不紧不慢地复述了昨日陆俊所授的日语,确保每个假名的发音准确无误,心中却是痛骂不止。
‘万不可怒形于色!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急于一时,毁了大局!?’怒火冲冠之际,雨薇眼前闪过了平君、陆俊等同胞为实施计划而劳碌的身影,如同一盆冰水将她从狂怒中浇醒。当她再度仰面端坐时已是笑容可掬,端的明眸皓齿,明丽可人。
见“林静如”的日语中带了纯正的东京口音,常年在外的大岛浩顿觉一股暖意遍及周身,以至几欲热泪盈眶——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听到久违的乡音是何其之难!他躬身回礼后,竟以半生不熟的汉语搭讪道:“林、小、姐客气。泥(你)家人近气(期)客(可)好?”
“非常感谢大使的诚挚问候,家人皆好。”雨薇暗自嘲讽大岛浩的粗陋发音,瞥视了仍面无表情的加藤义男一眼,心知这男人看似无动静,实则是在审视她的一举一动,遂将仓促恶补的日语愈发说得婉转。她双手捧起身旁精心包装的礼盒,故作恭敬地置于大岛浩的膝前,“区区薄礼,聊表心意。”
大岛浩欣然颔首,正欲伸手解开礼盒上的蝴蝶结时,加藤义男却轻咳一声,从那盒中迅速地取出一套绘有泼墨山水图白瓷酒具。他将其中一只瓷碗端详片刻,确定酒杯上未被涂抹毒药后,侧首朝大岛浩淡淡一笑:“据闻林正道生得一脸市侩,不想独生女却出落得这般美貌。”
相较‘林静如’的标准东京腔,加藤义男那浓重的鹿儿岛口音顿时是让大岛浩倍觉刺耳,而加藤义男适才的举动更令他心中不悦——居然当着如此弱国的面,抢先把玩那套分明赠给他的礼品,将他这堂堂的驻德大使的身份与尊严置于何地!?
况且加藤义男、吉田茂等萨摩派官员曾早年考察英美,必定已如英伦绅士般仪举儒雅,态度谦和。可为何屡次三番,甚至连这场合也不忘顶撞他这长洲派上级,素质差得竟不如一介被世界各国鄙弃已久的“东亚病夫”!?
的确不能任由这些萨摩派嚣张跋扈了。否则他们将气焰愈甚,最终骑在长洲派的头上拉屎拉尿。那时长洲派的声誉何在?未来何在!?
大岛浩越发气恼,以致将加藤义男那极为普通的“侧首”之举,视为针对他的羞辱。恰巧此时,两名加藤义男的专属艺妓踩着细碎步子,将红木托盘里的精美点心逐一摆上。他见之心中一动,不由唇角微勾,抿了口茶道:“可惜她是支那人,不然文武双全的加藤君岂会看上一堆俗脂庸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