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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春,德国慕尼黑郊外。
伴着不时地啜泣,多少苍白色蜡烛各自颤抖着微弱火苗,从锈迹斑驳的门庭一直连绵至前方,将高低不均、大小不一的奇怪光影淡淡地投映于凝黑色棺椁周围,以及救世主黯淡许久的金身。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一身曳地黑色长裙,面罩黑纱的金发妇人朝前方频频望去,视线却始终不离那棺椁内十指交叠、面色沉静无波的男子,“是不是人死了就之前什么允诺都作废了?”
母亲……她身旁的一身笔挺黑色西服的少年诧异侧首,睁大了与那妇人一模一样的橄榄绿色双眸,任由这被他唤作“母亲”的妇人继续嚎啕:“你倒是说句话啊,老爷!说啊——我该怎么办?瑞奇又怎么办!?”
谁也没想到,素来体格健硕、名声赫赫的霍夫曼伯爵居然暴病而亡,仓促得连遗嘱都来不及拟定确立。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谋杀!谋杀!!为什么……”妇人猛地冲向前方,全然不顾身后另有身影正缓缓靠近。她颓然跪倒棺前,一手狠狠地拍击棺板,一手紧握死者冰冷僵硬的指节,泪水循了黑纱簌簌滚落,沾湿了死者崭新的黑色西服,“为什么你至死也不让我揭发这一切!?”
“够了,妈妈!”被唤作“瑞奇”的少年忍无可忍地高声提醒,继而回眸瞥了那身影,语声稍有和缓,“您整整哭了一整天,还是让管家卡尔叔叔先安排送你回房休息吧。”他说着上前数步站在妇人的身旁,俯身轻吻了下死者,“安息吧,亲爱的爸爸。”
紧握住母亲的寒凉双手,瑞奇头回发觉这教堂虽然格局不大,但今天这么一路走着,竟用了比以往更漫长的时间,仿佛已走遍了一个世纪,甚至一个人生。
父亲的死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难道也预示这个古老家族也……瑞奇不敢再想,只得痛苦地闭紧双目,紧咬下唇且用力摇头,试图将这可怕而荒诞的念头从脑海里立即剔除得干干净净。
由此,他浑然不知母亲此时绽露了惊恐而愤怒的神情,亦与又一个体格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
“你终于来了。”老管家并未望向来人,兀自撤下其中一根已燃烧殆尽的蜡烛,重新换了且将其点燃:“安德鲁少爷。”
被称为“安德鲁少爷”的来人并未当即回应,仅是徐徐近前,有顷只手围住其中一支。由于掌心的挡护,原本昏黄不定的烛火暂且凝聚了亮光,却将一双冰蓝色瞳孔反射出诡谲绿光。
“自我懂事起,你一直和那女人无比地讨厌我。怎么……”安德鲁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根食指,任其来回穿梭于火苗之间,语声淡漠且透出一丝得逞的鄙夷,“难道你真以为,父亲会总有一天将‘位子’传给那家伙?你会继续位置不倒一直到死?”
老管家垂眸不言,半响后从一侧衣袋内掏出丝绢,复又摘下圆框眼镜,小心翼翼地擦拭,语声苍老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浑厚硬朗:“我们都很清楚老爷到底是怎么离世。如今少爷既然一偿夙愿,何必再去计较以往?请放过吧,毕竟他是你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