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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表,黑色的分针与时针在雪白的表面上构成一个略带扭曲的“——”符号,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从监视器的屏幕里,他可以看到凯瑟琳正跪在撒沙.霍普金斯的身边,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孩子垂在床边的小手,额头顶着自己交叉着的大拇指,嘴角绷直,全神贯注,容不得一丝与撒沙.霍普金斯无关的事情分心干扰——而被她关心及援助的对象则面色惨败(孩子的双颊整个儿凹陷了下去,头发枯燥,两眼紧闭,发黑的皮肤紧贴骨头,就像是意大利西西里岛地下墓穴中的又一具经过干燥与化学处理的儿童干尸),呼吸轻微,缓慢,手足无意识的痉挛(十分细小的,如果不是眼睛不够敏锐专注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多久了?”
“您指的是昏迷?”警卫答道:“大约十五分钟。”他调出之前的影像,并加快速度,然后两人一起看到监视屏幕中那幅诡异而可怕的景象——就像那些科普影片中所展示的,一朵花迅速萎谢的过程,孩子的脸和裸露在外的手脚在痛苦导致的扭曲中迅速地发灰,干瘪……可以想象,被床单遮住的地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亚伯啧了一声,这个短片可算不得赏心悦目,他听说过所谓的“精神影响*”,但从未想到会有如此可怕。
特别对象还是个孩子……亚伯斜过脑袋,瞥了一眼,他身边的警卫面孔红润,身体高大而肥硕,五官平凡无奇甚至有点丑陋,却仍然算得上讨人喜欢——也许是因为他有着非常真诚而憨厚的笑容,但就是这个人控制着整个监视室,从机器到人——在发现撒沙.霍普金斯情况异常时,他坚持在监视器里观察了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其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撒沙.霍普金斯的房间,最后他通知的不仅仅是医务部,还有警卫部。
一个谨慎而明智的人,亚伯衷心希望他的这份优秀特质能够转移到他的新搭档凯瑟琳的身上。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永远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而亚伯认为凯瑟琳乃是其中翘楚。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孩看不见摆在眼前的事实,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仍然矢志不移地认为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个被蒙蔽的小天使,迷了路的小羊羔,只要持之以恒地付出关心与爱意,就能及时地把他从堕落的肮脏深渊拉出来——亚伯清楚地记得这个孩子是如何把凯瑟琳抛弃在一个满手鲜血的连续杀人犯面前的,一个不管怎么说,始终保护与关爱着他的女人,他母亲的妹妹——也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和留恋;更别提小马丁不止一次地向他抱怨和控诉过这个孩子是怎样破坏了他的复仇计划,舍弃别人或许还不值得多提,人类的自私是镌刻在基因乃至灵魂中的……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把自己也抛弃掉的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中国人有句老话“三岁看到老”,亚伯深以为然,撒沙.霍普金斯已经被安东尼.霍普金斯,他的父亲,“食尸鬼”彻底地污染了,不可救药,无法挽回,这是种植根于精神,根深蒂固的鬼玩意儿,会直接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思想、判断、认知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行为方式,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做一个正常人的机会,就像一个成人永远无法再成为一个孩子。就算把他的脑叶切除了也一样,那个可怕的根源已经侵占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与每一个细胞。
你可以爱他,但绝对不能轻视他。而凯瑟琳恰恰就是遗忘了这最为重要的一点,亚伯摇了摇头,这个傻女孩迟早还会被这个看似可爱温顺的孩子卖一次,或是很多次。
撒沙.霍普金斯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凯瑟琳站起来,让出位置给身后的医生,看得出,她非常疲惫,但还是坚持守在撒沙的房间里,她背对着摄像头,盯着撒沙的小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