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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上这条小路了,孟远抬头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小洋房。夜风有点凉,月色如薄纱笼罩一片,小径上三三两两地铺着早上没有被扫干净的落叶。一派秋意。孟远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颗心缓缓地沉下去,就像是落入湖中的石子一样,慢慢地沉了下去。
许多许多年前,她曾经无数次地走过这条路。当时她的心卑微却可笑,她偷偷地跟在蒋勘正身后,妄图有一天他会转过头来,说:“诶,孟远,你怎么也在这?”
十次中总有九次,蒋勘正总会带着秦愿,即便跟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哪还能看见她孟远?
那时候走了多少次,自己也记不清。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而又卑鄙。
在头破血流无数次后,她终究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可现在,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孟远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家里的老阿姨开了门,一见她便笑:“远远来啦!我去叫老夫人。”
“是远远吗?快进来!”蒋母立刻从厨房出来。
孟远换好了拖鞋,就看到蒋母向她走来,努力地向她笑。这时蒋父来了电话,老阿姨接了,忙叫孟远。
孟远只好跑过去接,蒋父的声音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甫一开口便是:“远远,我替阿正向你道歉。”
孟远紧紧地握住听筒,又听到蒋父说:“事已至此,没想到你们连离婚证都拿到手了。远远,今后有什么需要爸爸帮忙的么?”
“没有,没有。”孟远心底诚惶诚恐,当初她离婚的唯一条件便是不想见家长。可是蒋勘正只要离了婚,哪还会管她?
蒋父挂了电话,蒋母搓了搓手,十分局促。蒋母一生少有这种时刻,她这辈子养尊处优,哪有这番场景?
孟远慢慢地垂下了头,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白色的病房里,少年孤傲的头颅与一个母亲拳拳的苦心。她心里风起云涌,似有千般情绪一直往上冒,搅得她不得安生。
孟远的脸色煞白,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问道:“伯母,现在身体好些了么?”
蒋母听到伯母这个称呼,更加觉得对不起孟远。她叹口气,坐在孟远的旁边,握住她的手,也道:“远远,你是好孩子,妈妈身体已经好多了。阿正他有眼无珠,看不到你的好。”
孟远脸色愈发地白,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了。伯母,既然你身体好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起身想走。蒋母立马将她拉住,连道:“吃了饭再走,远远,你也好久没来了。”
结婚三年,蒋父蒋母对她是很好的,真的将她当做是自己女儿对待。孟远看着蒋母一脸愧疚的神色,心思愈发地沉到了谷底。
她最后还是留下来吃饭了,餐桌上都是孟远喜欢的菜色。椒盐小排金黄香脆、香菇青菜碧绿欲滴、就连腌笃鲜都撒发着一股浓浓的香意。蒋母十分忙碌地给她布菜,心疼地说:“远远,你多吃点,太瘦了你。是学校的工作太忙么?”
孟远直摇头,连话都说不出,都是真心实意的人,怎能感受不到旁人的好?
“没有,没有。学校的工作还好,不过近期我打算换个工作了。”
“换工作?怎么了?在学校做得不开心么?”
孟远摇摇头:“不是,不是。家琪乐团助理的职位,挺感兴趣,想试试。”
蒋母布菜的手一顿,叹道:“也好,远远,你当年小提琴造诣极高,即便现在不能拉琴,去乐团也是好的。”
“说到底……”蒋母放下了筷子,掩面愧疚道:“都是我们蒋家对不起你,现在阿正又辜负你。当初说要好好照顾你,现在简直自打嘴巴。我都不知道以什么脸面来面对你父母。”
味同嚼蜡,往事就像黑白电影一样一帧一帧从她眼前闪现。孟远也放下了筷子,终于又缓缓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年的事……是我骗了你们。”
她说完这句话,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三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在蒋勘正嘲讽的眼神里,在他无数次带着其他女人出现在报纸上的那段时间里。孟远累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想,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什么?远远,你说什么?”
孟远抬起了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
门被咔嗒一声打开,满身酒气的蒋勘正被周恪初送了进来。本来是说好不醉不归的,可是蒋勘正不知是触了什么眉头突然说要回来。周恪初好心将他送到了临江公寓,又被他老板训员工一样批,说回这破地方干什么,要回家!回家!
周恪初终于恍然大悟,将他送到了家属大楼,可没想到打开门居然看到了孟远。